很佛博主靳阿声

嘘。闭上眼睛,我就在你的四周。

【七鸟】If (上)

#仍然是只想撸个短篇撸失败成了中长的穿越类梗#

#以及说在前头 这个设定呢细究会有bug在里头 要探讨欢迎#


3

即便是一切都在心中落下了铅笔勾描的浅色底稿,但图画真正以完成的姿态落在眼前时,心里还是免不了遭受重重一击。根本不带有任何体谅。

晨间有长长一段窝在被窝里等待困意完全散去的时间,本该是很累的。但西野却如何也睡不安稳了,尤其过了时间点无可避免地苏醒。

这也是跟飞鸟在一起之后才改变的自己之一。

侧头望着她寂静的睡颜,眼睁睁地看着就觉得要消失。这样的想法让七濑心中没来由一阵下坠。

 

 

 

“七濑姐姐最近说喜欢鸟类,要当个爱鸟家。阿修灵的名字是飞鸟,也就是鸟儿,对吧。那么,所以说,七濑姐姐……是喜欢阿修灵啊///误 天生一对!(住口← 各位垂涎七濑姐姐的男生们啊,非常遗憾,七濑她……在下,在广阔天地翱翔的飞鸟——阿苏卡!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嘻嘻嘻嘻((飞踢踹殴打”

平成二十三年。是这么开始的。


昨晚愣是没找见的睡裤今早出现在了床底的地板上,西野小心翼翼地爬起身给自己套上睡衣又勾着上半身拾起裤子穿上。

起身时因为睡眠不足,脑袋像忽然绷紧的一根绳子被松开手一样产生了一种炸裂般的晕眩。七濑捂着自己的额前,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蜷在被窝中只露出一攥发丝的飞鸟。

就算她夜里再怎么失眠,都不如陪着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算了。下一次真的不要在纵欲过度。一定。一定。
心里第不知道几次对着自己给出这种完全遵守不了的承诺。

她闭着眼睛,脑海中盘算着今天出门要做的事情,之后拉开卧室的大门直直地走向厨房。
可以预见的大脑一片浆糊,除了要去医院里给她取下个疗程的药物这件事格外清晰地印在脑中,其他一切纷杂的事务都在纷纷远离。

若是拉着她,去到一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从此只有两个人一起生活。会不会像是一场绑架。但假如在充满着人类气息的地方,为什么又不是绑架而更像是她在依靠自己?

其实两者之间有何不同呢。

“七濑姐姐的眼睛,一直都很好看。眼眶的形状说不出的一阵普通,可配上她的眼眸,长出她的睫毛,有着她的眼皮在其间微微地叠嶂。一切就好像大不一样,由谁会不陷入这双眼睛里?除了我,一定也会有其他人。其他人也喜欢上了要怎么办才好呢,不能把其他人都捂住眼不看,只能把七濑姐姐藏起来。啊,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到。

我想那就是喜欢了。变得非常不满足,又极为容易满足。从前一个简单的微笑如今也变的意义深重起来,只是存在就让我觉得非常的美好了,更不要提一同长大。想问为什么年纪小那么小就要遇见?我呢,忍不住在心中下了一个推断:应该是上辈子就开始喜欢了她,可是没喜欢完我们就死掉了,那么缘分没用完,终于这一世还要接着喜欢。
……

……

哎,写的可真是个笨蛋啊,幸好七濑姐姐看不见。”
平成二十四年4月

从冰箱里拿出昨天新熬的粥呈出一点放在微波炉里加热。新熬的海味粥也没有喝几口,昨天煮好多少今日还是多少。做多少饭也快变成了一个人吃,那样的饭变得很索味。她站在案板前搅拌着纳豆,之后点燃炉子热水煮鸡蛋。

食物的气味渐渐散开之中却听见了门响,窗外白光透亮,西野回头,看见飞鸟顶着毛躁的头发站在客厅里。黑色睡裙穿的很是不经心,光在丝绸之上的反射因此也变的是散乱。

她抬着手臂本能地避着冬阳,七濑走过去,拉上客厅的薄窗帘然后走过去抱住她,房间一下又暗了一层,她奇道,“怎么起来了?”

“闻着粥味了。”

七濑理了理她的头发,“鼻子倒是灵,端你面前你又不吃。”

“闻一闻总还是可以的,或者抢过你的那碗。”飞鸟嗅着透过睡衣的,西野身上的味道。

 

微波炉恰如其时地响起叮的一声,七濑松开飞鸟,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厨房里的小木桌坐着。两个人生活,只选了一个小小的木制桌子设在厨房,椅子一人一个面对面的坐。飞鸟坐在了背光里,耷拉着眼皮看着西野在厨房里左右地转过来转过去,将一人份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摆上桌。微微扯动面皮笑了笑,随后俯首在臂弯里有气无力地趴着。头痛,晕眩,疲倦,几乎睁开眼就是这样的感觉。

没过多久对面就袭来了一阵熟悉的味道,这让飞鸟意识到她忙完了。抬起头来,对着她弯了弯嘴角,然后撑着单边脸看着。开始用药最大的好处是她情绪终于好很多。但生理上的反应太多,西野七濑在日光中拧了拧眉,之后拾起勺子盛起一勺粥,放在嘴边抿了抿,伸过去举在了飞鸟的嘴边。

喂饭已经成了丝毫不羞耻的并且习以为常的事情。

 

没有食欲也强迫自己张开口吞过了那一口,食物放在嘴里咀嚼到甚至变酸也仍旧咽下困难。西野看着她眉开眼笑,兀自自己也吃了一口,随即低着头认真剥蛋壳,道“吃完饭,不如跟我一起出门吧,带你出门走走?”

一口粥终于咽下去,飞鸟轻笑摇头,西野抬起头来,像是根本不在意回答一般,举着冒着热气的白嫩鸡蛋问道,“吃一点,我捣碎给你?”

 

“不吃。”

总归不吃还是要被她强行喂进嘴里,不如一开始表明态度至少显得很了不起。片刻闷声道,“一点点……”

 

又被塞了一口蛋白和蛋黄的搅拌,怕噎着还往嘴里添了一口粥。嘴里鼓起了小小一团,飞鸟得以花时间去咀嚼。空闲之余西野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早餐之途。

 

面对面的时候,更容易与自己错过的那些,属于她的岁月相遇。静默中吃饭,抬起手将送的一口粥在看到她墨黑眸子的注视时,只能心虚地笑了笑,像是赔罪似的把自己这一口,送到她嘴边,算作她的一口。但递出去的那一刻发觉有些补偿,原本也是这样因为迟缓而再没用处。好比,省一口她最爱的食物从嘴里,但其实,她已经对最爱这个词,失去了大部分概念。

她写道,“圣诞节,收到了七濑姐姐给我挑选的礼物。很开心。虽然说我已经不太喜欢那些属于小女孩的玩意,总觉得很幼稚,但是让她觉得我幼稚一点有什么不好呢。我本来是个几十岁的长者,我长着白胡子,我耄耋老矣。在圣诞节说不定偶尔客串圣诞老人。但在她的眼中永远都是个小四岁的孩童。我的生命,也许折叠过一次两次,几十岁折成十几岁也仅仅是为了让她觉得并不突兀。

现在窗外正在飘着大雪,而室内却暖洋洋,我从室内看雪,因为感觉不到它们的温度会觉得雪像花瓣。那么,就是漫天飘洒的花瓣了。我能感觉到这一片似雪似花的景象,也将在她的窗外展落。假如她此刻也抬头看向窗外,会想得到我吗?

但我想她只会说一声,啊,落雪了。”

平成二十四年12月

 

她看她的书,她挑选她外出的衣服。西野拿纸巾擦着手从沙发前的飞鸟旁边经过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看了看她手中书籍的封皮,斋藤配合着高举起手让她检查。

 

只是一本普通的旅行杂志。西野无奈地弓下脊背拐进卧室穿洗漱穿衣。

 

下了一个礼拜的雪,终于停下并挂上日头。这意味着天气转暖,却要先经历更寒冷的气温。西野在衣柜里拿出一件淡粉红的厚毛衣,又摘下蓝白格子的呢裙。客厅里飞鸟恹恹地努力看一本杂志,七濑化完妆收拾妥当,抱着薄被走出来,发觉她又不知道何时闭上了眼睛。

 

弯下腰盖被子顺便也抱住了她,斋藤睁开眼,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她的女朋友。

 

女朋友这样看真是好看啊,真想把她藏起来,由小的恶趣味从来没变过。西野别过她的一丝发,“真的不出门吗?老是这样窝在家里,我会担心的。”

 

“走不动的。”飞鸟笑道。

 

“我开车?”

 

“一步也不想走。”

 

“我背?”西野端了端她的下巴。

 

“好吧。”说完挣扎着双手双脚全爬上了西野的背,像只八爪鱼一样攀在她背上。

——难得的活跃。

 

认命似的点了点头,之后抓着她的膝盖,起身,在背上掂了掂。当真往玄关处走去。在背上才感觉出她又轻了那么多,从前偶尔背一背她,是自己作为同样女孩子非常吃力的状态,而今变成轻而易举。玩闹的心思全变成了苦笑在心间,她因此再不说话。

飞鸟勒了勒她的脖子,就让七濑停在了原地,之后自顾地从她背上滑下来,站定在原地忍不住给她牵了牵被弄乱的衣服皱褶。

 

西野转身,飞鸟叹气,“娜娜不是出门还有正事办吗。改天吧,改天带我出门走走。”

 

西野七濑静静地看着仍旧没有讲话。

 

飞鸟忽然扣住她的胳膊,闭着眼睛停顿了好一会儿,半晌睁开眼道,“不乱想,困了就睡觉。有问题立马给你打电话。没有问题也可以给你打电话。”她浮起苍白的微笑,“放心吧我记得。”

 

那么,请一路小心了。

 

 

4

冬季,城市雪后初晴。将几盒药小心地收捡进自己的挎包里。抬起头来,对着医生恍而笑了笑,笑容在冬日晨光中,显得有些薄。

 

再驱车去往了工作室。小车在刚被扫开的,两边还堆着雪的车道上慢慢晃荡。日光在挡风玻璃前方冲着她微笑,车厢把她从这个世界的感觉中隔绝开来。

 

这座巨大的城市每天都在发生着细节的改变,电车忽然会改了路线,一条路突然就被拦了起来。大楼昨日架好的脚手架,今日封上翻修的幕布。一处建筑的推毁,另一处空地被开垦。广告牌上了新的广告,橱窗模特也更了新的衣服。昨天的花,今天败了,反复经过的街道上午还看见落叶,下午也不见了。

有时候一晃而过,世界也不是之前的样子。是有点让人措手不及,总也觉得有些遗憾。

 

电车在不远处的轨道上摇晃而过,应该发出了琳琳朗朗的声音。阳光也许正透过洁净的窗玻璃,打了一束光在某一个人的脸颊上。她攒着眉头,心里想:要是能有一双眼睛,代替自己看见到过去的时候没有看见的东西的变化该多好呢。

 

比如,那座写字楼里,电车经过前,里面的人们在做什么,经过时他们又在做什么,那么经过后呢。那位行人脚步匆匆,又是要上哪里去,他们是从哪里来,他们的这样一个早晨,睡足了吗。振奋吗,还是失落呢。出门时有人道一声平安吗。

 

她是有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方向盘,用力到骨节也发白。

 

“我失态了。

她要出国,她要离开我而去到很远的地方,她要抛开我走向人生的下一个开始。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妹妹,怎么样都应该祝愿她的。但我,一样都做不到,甚至差点哭出来在她的面前。会变得很奇怪吧,让她觉得,原来我们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亲密,不然为什么相处了这么久了,她对我这么好,我连给句保重身体也说不出呢。

不喜欢一个人真是轻松啊,想如何就如何,想怎么怎么样。那么自由,那么轻巧。我根本怪不得她也没法对她坦白。若是这些悄无声息的秘密明白地告诉她,她一定离开我已经很久。阿苏卡成了一个怪物,阿苏卡还是清醒起来吧。根本不想看她那般怜悯又无辜地看着我。

斋藤飞鸟不应该是斋藤飞鸟,有些时候这么想,她应该是个日本国的男孩子,她应该跟西野七濑出生在一个年间,她哪怕做她上学放学路上的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好。那样子的话,只需要想尽办法找到她、认识她、驻足她就好。不需要考虑太多太多让人无望的前提条件,也不要管她是否接受他,拒绝他,离开他。斋藤飞鸟可以厚脸皮一点,可以冒傻气一点,没关系的吧。她们毕竟还有上辈子的缘分没有用完。我想她总能遇见她。

秋天来了,很快就要进入冬天。想寻个没有世人也没有她的地方躲起来,看落叶完了又是一年落雪,雪化开了又是樱花的绽放。坂口先生在书里写,“感觉六岁的悲伤也完全一样。这种悲伤痛切,从出生到死亡都不会发育,永远一成不变。”

我不同,也许迟一点。回家的路有一万光年,我走完这一段就不再出门。余生黑暗堕落时间悠长,先头的欢愉全都作不得数。那么,我就要感谢她了,假说生命总归是一场不断下坠的堕落。我要谢谢她给我只手把握的方位感。

从此,遇见她是开始,离开她就是最终。”

平成二十五年10月

 

泊好车,解开安全带下车。这辆看上去有些粗犷更像是男子开的斯巴鲁城市越野,是飞鸟挑选的。颜色呢,也一并交给了她做决定,心里为此做好了黑色的心理准备。但她却选择了白色,这让西野当时就惊得睁大了双眼。

 

锁了车,踩着街边的残雪和水渍朝办公大楼里走去。感觉到寒气透过衣物渗入了皮肤,心脏也跟着颤了一颤。鼻子被冻得僵僵的,许是红了,很酸,酸也被冻僵了。想起斋藤讲的话:

若是替你考虑,那应该与我的选择相反。

 

即便补偿不算难事,可仍旧因为迟到太多而遗憾抱歉。为这,她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如果能早点发现她,会不会撞见她孤单一个人的样子呢,她是不是一个人坐电车浏览过城市,看着这城市一点一点的从熟悉变成陌生。她将看着车流与人群在每一天,她也许觉得它们像稠泞的泥土。世界在眼前缓慢又叫人焦虑地拖滑。

 

她是叫什么掩盖,假如能看见就好了。至少,陪她坐电车。

 

西野七濑是工作室的神秘人物,这已经成了同事间的笑话梗。每次一推开大门,总是收获一堆善意的嘲笑。像什么大师傅出关了,世外高人下山了,此类荒诞的笑话。听久了这样的话唯一的好处只是西野的脸皮变得厚了起来,之后到了听过便过,甚至到了未等人开口她先应一句,“高人又来了。”的地步。若论处世态度,这应该算是一种进步。

 

几位设计师都在会议室里开会,在透明的玻璃墙内看她来了便招招手。年终开总结会,顺便讨论上交的明年春季设计稿。所谓季尾跳寻季节的开头,服装设计师是要体会的更加深刻的。

 

结束之后整个团队要聚午餐,嬉嬉闹闹地说去吃中华料理。尤其西野是“稀客”,老板更是发话了要专门请“贵宾”,越说越推脱不了。正午从大门走出来,发觉雪又化了好多。白色化开了,露出了现实的灰黑。她解开了车锁,让同事坐了进去,之后站在原地给飞鸟拨电话。

 

多响一声便多带一份不安,幸亏最后被接起,是她熟悉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娜娜?”

 

“阿苏,中午我可能不回来吃饭了。自己热一点粥来喝好不好?”

 

“娜酱快一点噢!”有车从她身边小跑而过,同事摇下车窗对着她招了招手。她展颜一笑,随后很快收起表情低下了头。

 

“哇,好热闹。”那一头飞鸟轻轻笑道。

 

“是聚餐,我吃完了就回来。”

 

“没事的。”

 

“……要不,”站在原地用鞋底磨了磨湿漉漉的地面,“我叫妈妈过来好了。”

 

“妈妈昨天才来过啊。”那头仍旧一片笑意。

 

“我妈妈。”

 

“嗯!”忽然强打了精神,“我保证一定吃饭。你检查!”

 

七濑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你要等我噢。乖一点。”

 

“娜娜把我当成小孩太过了……”

 

收起线还留顿原地愣了一愣。直到搭顺车的同事探身疑惑,她才歉意地回神。

 

最后的一篇日记,写于一年前的秋天。

“幸跟我分手的时候,对我讲了一句话。她说,飞鸟看着我的时候,总是想透过我找另外一个人。但我很惭愧,自觉永远不会是那个女孩。

我想我大概是伤害了阿幸,但她也伤害了我。我之所以伤害了她,是因为她一直那么真诚地喜欢我,但这份心意我无法百分之百地回应。与此同时,她也伤害了我,在我决心抛弃西野七濑而展开一段崭新的,看起来是平等的恋爱之前,我已经对她完全坦白,并没有任何的隐瞒,我说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已经远离我在地球的另一端。我无法保证一颗心百分百之给你,但是我能保证我的身边从此只有你。阿幸当时明明是双眼含着泪说飞鸟不要担心。

爱情最终还是叫人抛弃神圣和诚实。幸借着考上了外地大学缘故,便因此要离开我。多简单啊,我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从来都这么简单轻易。阿幸一点也不像娜娜,她比娜娜热情开朗多了。可她的离开,好像一只决绝的手,把我又推回了无望的深渊与七濑对望。所以她们哪有完全不相像,至少她们都离开了我。太天真了,以为从此能靠一个人摆脱另一个人,但到头来,全是徒劳的。这时察觉生命,开始转到背阳面,天越来越黑。我觉得我一辈子也逃离不开西野七濑魔爪,在我把自己的爱意剥开以后,觉得她更像个恶魔,因为她我连崭新的开始也没有办法。这真叫人绝望。与此同时,阿幸也是个失败的拯救者,登场时以金光闪闪的模样降临我的生命,但中途却落败。一开始明明是她要执意靠近的啊。我真想骂她们。但我更喜欢她们,甚至真心实意地感激她们。

退回过去,过去告诉你你始终应该朝前走,我向未来走去吧,未来对我说你还没有离开过去。我在哪,天越来越黑了,白天的太阳也像是蒙上了黑纱。放弃吧,我不想再写日记了,我什么也不想干。时间凝滞了,也许是夜深该入眠。我大概是困了。”

平成二十七年 

 

天黑的早。结束后又坐着聊了聊工作,仅仅是这样再开车回家,太阳也已经斜下,天色因此变得阴沉。

 

公寓的大楼在整修,前几天下大雪,好像把楼顶的太阳能压坏了部件。大楼里三部电梯,坏了右边一部,一时之间楼层顶部和底楼都是工人作业的动静。西野颔首,推开玻璃大门走进。她站在了左边的电梯门口,这部电梯正停在中间层,再下来恐怕要一分钟。恰好中间的那一部打开,她迈脚进入。

门停顿住了,像是最终的确认,四周有嘈杂声,是工人们男性的声调,左手边叮得一声有电梯的抵达。门响动起来,有人影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按住了开门键,面前出现一个带着低低帽檐,一张黑色口罩将其脸完全的遮挡起来的女孩。

 

未消散的暖意将她身上的味道氤氲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可为什么那么的熟悉?西野七濑的手忘记了松开,下意识转头去望,女孩的身手却更为矫健。

 

她的发丝扫过了七濑的呼吸前方,下一刻,伸出白净的拇指与食指,同时按下了4和6的数字。

 

于是这部电梯也坏了。下一秒,西野七濑愣住僵在了原地,光停止了,陷入了黑暗。没有声音,女孩也消失。电梯在动,空间在变化,可是没有声音。时间许是凝固了。

 

那既为动,又为不动的时空里,西野七濑认为是自己即将要死去,可是药还没有给屋子里那个得了病的人拿回去、她已经如此不开心了,总是担心着自己的离开,现在真的离开她了,也许药也不管用了。她也会死的吧。

 

要是她们都死了,会在哪里相遇呢。地下吗?真的有阴曹地府,还是天上呢,是天空的某处地方吗。

 

好难过,明明说过一定要守着她好起来,再也不离开她的。但其实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抱歉了啊飞鸟。从来都不是故意的。

 

 

5

Welcome!

 

这纯正的日式英语。西野七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还是在电梯内,电梯里仍旧没有光,可是电梯门却像是到达了目的地般的,打开了门,停住了。

这是目的地吗,可是。是死了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觉触感很真实,来到了一个无风也无息的纯白空旷的空间里,这是……天上?灵魂待的地方?面前有一个人,因为光乍然太强盛,反射着白光更加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唯一的印象只有那一声welcome。日本人,人类,同样的灵魂同伴?

 

西野七濑微微皱了皱眉,抬起了手遮挡在额前,面前女人停在了她的不远处,开口道,“你先出来,出来。这电梯还得送回去。”

 

作为灵魂,她的声音是不是太过昂扬了一些。难道不该有些空灵感吗,这跟自己看过的漫画设定一点也不一样。心里对这样莫名其妙非常神来一笔的的死亡设定接受的非常无能,脾气都坏了,肩上的重量反馈到了大脑中,西野七濑反应了0.5秒,意识到自己的灵魂甚至还挎着包,这大概反应在肉体上就叫死不瞑目了。

 

——实在太倒霉了啊!

 

声音又响起来了,这一次带着一些戏谑的笑意,“你这么凶巴巴的,我会被你吓跑的噢。”

 

大家都是鬼,有什么好吓人的??西野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角,一动也不动地呆着原地,让眼睛适应这一片扎眼的白色。那人太白了,怪不得在这样白色的环境里也看不清楚。等待的过程中谁便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等到西野虚起来的眼睛,一点一点再睁开的时候,白石麻衣已经杵在了她很近的距离。

 

甚至可以看清楚她嘴边的一颗小痣。

 

“你眼睛不好。”白石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随手在空气中一按,四周的光线就暗了一点,又压了压,光线又暗了一点,再压了压,整个空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反光了。

 

西野七濑终于得以全面的打量面前的女人,黑色的直发垂到肩肘,恰好盖过眉毛的大偏分刘海,一双眼睛又明又大,连带整个五官被眸光映亮。身上却穿着一件好似夏天才能穿的薄薄的白色长衫,一直盖到了脚踝上方。脚上似乎没穿鞋,只有一层白色的布袜。但她好像并没有踩在什么实地上,西野七濑跺了跺自己的脚,才发觉白石是虚浮在空中一丝丝的。

 

她左右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为什么还是死之前的那身裙子毛衣和外套。

 

“别想了。”白石忽然打了一个响指,“你没有死。”

 

她有看穿人心思的本事吗?

 

弯下脖子凑近西野的脸左右打量了一下,守卫忽然伸出手极快地从她的太阳穴边水平一拉,三副场景像是电影一样,呈现在了本没有幕布的空间里。白石端起了下巴,从左往右一拉,画面就开始播放起来,西野随着她站的位置看向那好像三个电视机正在同时放映着的画面,下颌却一点一滴的往下掉着。

 

那是她的回忆啊,最左边的那个。还有,正在经历的事情,连白石都在中间的那个画面里站着,像一面镜子。以及,最右边的那个,那上面的画面,却叫人陌生。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甚至不知道自己眼下该最仔细地盯着哪一个看。

 

“啊……有些无聊的人生啊。还都跟一个人有些大部分关系。”白石食指与拇指一合,将最右边的画面按掉了。继而转过头来,面色有些凝肃地看着西野,“这栋大楼,是一处时光缝隙点。从修建起到入住着来来往往了几年间,只有两个人坐中间的楼梯时会不经意按下触发的机关。毕竟要有人类的手指同时按住4和6层还要按住开门键不能松开的三秒钟,这会是个很奇怪的动作。”

 

说着白石又转过头去看了看西野剩下的两个画面,画面闪放到已经到了西野七濑读高中的时候了,那时斋藤飞鸟也才那么小一点。还在读着中学。

 

“有什么疑问吗。”白石麻衣专心地看着西野七濑的记忆,像是在看电视剧一般为剧情深深吸引,连头也没有转的问道。

 

此时此刻才终于找回自己的一点呼吸,西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人——不,她算人类吗?——的后脑勺。

这是闯进了什么电影的片场吗,这是穿越了什么之类,还是落入了漫画家的手稿里了?谁能告诉她,眼下这到底是个什么鬼设定??

 

“啊喏……”

 

“注意,你没死。”守卫伸出一根手指举在她的眼前,像是一早得知她要说什么话。

 

“……那我现在在哪儿?”西野七濑垂头丧气。

 

白石麻衣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无波无澜的平静,很快又转过回去,“在过去和现在之间。”

 

什么意思诶???

脖子突然朝前梗了一下,西野茫然地摇了摇头。

 

中间的那个画面,此刻正在完全的复刻着她们两个此时此刻的行为,白石盯着其看了半天。为数不多的每一个人来到此间,其实都会问她相同的问题。她也从来乐于给他们解释清楚,毕竟之后——在她们选择完成之后。缝隙的记忆,总是会被她们自己,用着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在记忆深海深层土壤里,暗黑无底,永不见光。

 

这个星球,与宇宙中大部分的星球一样,所经历的时间,其实都是被分为三段在同时进行着。那便是过去,现在,和将来。若以画面来描述,这三段时光就好似平行的时光带一直朝前铺展,但过去现在和将来,总是有某种关联,这也许更应该是一种哲学上的课题,但实际反映以非抽象表现,便是过去平行带末端与现在的平行带初端连接有一条狭长的缝隙,以及现在与未来之间如上。即为时光的缝隙,三段时光各自运行有序,通过缝隙带过渡。也因为有了这些普通人类看不见摸不着的缝隙带,假如人类恰好掉进交接处由此可以感受一些神奇的事情,比如时空的穿越。

 

不过时空要是随意的穿越,那么世界也全乱套了,先智的人类这才在不同的人种地区,选派当地的人培养学习成为了时光缝隙的守卫者。到白石这一代之前,已经是数不清代数了。那甚至是从地球的上第一代人类的时代起,距今已有七十万年。

 

“这样吧,你就理解为中彩票了吧。”白石守卫不是一个拥有长久耐心的人,起码比起另外一位她的同事是这样的。语速突然快了一点。

“全球的时光缝隙区,每年都会在年前,开启通道,通过触发选择一位人类,进入缝隙里面,然后听闻他的愿望,看他有没有什么从这一刻开始,退后改变或者朝前跨进的心愿,然后满足他。”

 

“……”

西野七濑站在白石麻衣的身后,随着她的视线,一同看着不远处的,像是电视一样的自己的经历画面,默默无语消化了好半天。

 

守卫人指尖一抬,空间里的光线又亮了一些,这一丝光亮的提升让她唇边荡开一丝温和的笑意。西野七濑看着那画面里,所经历过的事情,以一种第三人称的视角被自己观看着,眼下已经到了,一个人去法国求学的时光了。

 

也许不用回忆,即将播放的画面,也能将记忆映照出来,但她还是走了神,陷入了自己温暖又可靠的,依附在自己记忆器官里的回忆。

 

若是不去国外,也许回来看见的,断不至于是那样一个了无生气的斋藤飞鸟。是不是从那里就做错了。不,还是更早呢?

 

 

6

十三岁那年,西野家的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父亲母亲,三个儿女。斋藤家的大人们尤其的和善,整理房子的第二天便带着简单的礼物上门来问候。说起来,那便是西野七濑第一次见到年仅九岁的斋藤飞鸟。

小小的孩童,眸间闪灼着灵动的光芒。那一年西野七濑刚上初中,斋藤飞鸟转入了自己曾读过的小学里念书。那时两所学校隔得并不远,原本应该和哥哥们一起上学的飞鸟,却执意站在两家人的路口中间,专心致志地等她。

 

自然而然的一起走,小女孩好像受够了总是有着哥哥们有些躁动的,跟自己的玩耍兴趣也不太重合的环境,遇见了一个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小姐姐就像是撞见了新奇玩意,蹲下来,捡起来,揣起来。走路看,吃饭看,睡觉看,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放着手里仔细的琢磨研究。

关系就这么近了起来,小孩也影响了大人之间。甚至越来越近,为着飞鸟这傻头傻脑的冒失闯进。

长辈们倒是希望七濑能辅导辅导飞鸟的功课,谁知西野的心思也并不总是用在学习上,两个女孩子便一齐的成绩糟糕起来,时常分享着大人们的责备,因为说辞的别无二致而笑成了一团。

父母们因此为她们谋了一些别的出路,西野喜欢涂鸦便被拉去学了画画,飞鸟就直接走了音乐路途,学了个颇为帅气的架子鼓。倒是各自有了相似又不同的任务。

年纪小,两个人总归在一处,都是家里的妹妹,但西野在斋藤面前是姐姐。而斋藤在西野面前的妹妹感觉,于她自己来讲,又是孑然不同的感受。女孩子的温柔像是深海里的茂密的水草一样,远看婆娑舞动,将手放上去感受,一来一回的,又像是挠痒痒一样抚着你的皮肤和心间。

 

相处的时光密集的甚至数不过来,不闭上眼睛默念,甚至会有种错觉天天待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跟在天马行空的西野七濑身边,那时候的斋藤飞鸟小脑袋里也塞满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写的日记总是被老师批上一些问号,甚至干脆委婉地建议:斋藤同学想象力非常的丰富,但是下次日记可以写的具体和直观一点。另外语气词不要加这么多,老师可能会认为是在凑字数。

下一次仍旧是满篇的啊啊噢噢。

 

她根本,从一开始是这样的孩子。

 

要是十八岁那年,不离开会如何。遗憾吗,很。在法国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学着适应学着独立,埃菲尔铁塔上空的星光沉进了塞纳河底,满是异域人种的气息。全然听不明白的语言却又充斥着大声谈笑的露天餐馆中,想起国内的一个她。离开时甚至连再见也没有说上一句,就因为一个转身,一个赌气。

那个年纪的情愫委婉的如一条雾气弥漫的山道。要拐下一刻的弯,又要看前方的路。需要多少的那个年纪根本拿不出的勇气和智慧。西野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本能觉得迷茫想跑。她一向自我惯了,却又在重要的时刻沉湎于自然那般信任着船到桥头自然直。面对着长辈提供极为便捷宽广的路途,连多加犹豫的耐心也没有,点头答应如释重负。

 

此刻的飞鸟已经十四岁了。她站在了她们初次相见那时,自己的年纪里。确实是个心思活泛的年纪,自己是因为宅而没有心思考虑更多,以为飞鸟一路跟自己长大,也是这样的人。也不过是后来才明白,并不是一起长大就能长成一样的人。她们的不一样,也许从一开始就刻在了骨子里。

就比如,飞鸟喜欢七濑,从无意识的第一眼,喜欢到了有意识的好多年。而七濑,却难以对女孩子产生出第一眼的火花,非要拿着笔一笔一笔地描着,勾画清晰了,甚至色彩都上出大概了,她才明了自己的心意,也才明白对方的感情。

 

满心逃难似的离开一个尴尬迷茫的年纪,却总是难免忽视身旁人的秘而不宣的心意。那夜西野七濑对斋藤飞鸟说的极为随意又薄淡,好像要去的根本不是海外隔着半个地球这样远的地方,而就是隔壁街道一个便利店。

飞鸟却一下就被不知名的心酸击中了心脏:以为能够永远陪在身边,却连这样一点点机会也不给。简简单单的就要离开,轻巧随意的好像她才是一只鸟儿一样。而自己的身边只是一个笼子,是她根本不愿意多待的笼子。

小孩子的偏激就是如此,被气的狠了,全世界都倾倒了朝最差的方向一股子的摔碎砸烂。飞鸟那晚上在房间暖黄的灯光下咬着牙没让眼泪流下来,道再见的声音甚至因为压抑着喉间的酸楚几近变形。一晚上的沉闷,在最后听闻她让人发凉的再见时如迷雾被一剑劈开。门扇关过来的瞬间,又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间轻轻砸碎在地,发生在真空的环境里连声音都发不出。她冲到阳台上,看着飞鸟昂着小小的背挺立在秋风中,街道两边昏暗的路灯,把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家中的身影拉得很长。

 

回头再看吧,也许自己是个冷血动物也说不定。明明心里都非常非常的明白了,明明心里知道她从来爱逞强会傲娇,口是心非从九岁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可那时的心里,难以鼓起勇气去探寻一丝一毫迷雾背后的真相,总道是时间过去了都会清楚的,过去了就都好了。总会解决的。离开了再回来也不耽误。那孩子总是那样的,假如自己不会变,别人想来也是如此吧。

 

 

“想好了吗?”忽然一声清冽如山泉的声音,将自己从回忆器官旁边拉远,西野七濑回过神,眼窝有些发热,她问道白石,“是,可以选择回去是吗?”

 

“嗯。”守卫看着她闪烁的眼睛点了点头。

 

“如果我回去了,现在的一切会消失吗。”

 

“是的,如果你回去了,现在的,包括将来的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了。你的现在将不是此刻的现在。将来也不会是那时的将会。如果你愿意改变。”

 

“是否,跟我相处的人,也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她说着这话时,莫名的哽咽了一下。白石听见了,垂下片刻眼眸,复而又抬起,“只能说,跟你交叉的部分,也许会因此不同。但有些他们注定要遇到的事情,那又是他们要选择的了。你将带着此刻的记忆,回到过去。但……有些时候能改变的东西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

 

这很不像白石守卫会说的话。在此之前她已经看过了太多人类的追悔与野心,但面前这个女孩与她记忆里的那个女孩的故事,却不知道为何戳中了她内心久未泛起的柔软。也许很久之前,久到自己也懒得记住的时候,她也许也有过这样类似的遗憾。但那些往事已经变成了感官记忆,多年以后想起来,也只是遗憾二字简以攘括足够。

 

“我可以选择我要回去的具体时间点吗?”

 

“是的,当然可以。”

 

“我说的每一个时间点你都清楚吗?”

 

“尽管告诉我。”

 

西野七濑抿了抿嘴唇,不清楚原来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把包卸下来,放在了脚边。从这里回去,再也没有这些该死的药了。遇见的是十四岁健康的飞鸟,而不是那个在房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陷入了自己的深渊之中动也动弹不得的18岁的斋藤飞鸟。

这些大概都是自己的错吧,假如没有忽略她的心情,假如能够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意。假如不是要那么执着地与她分别3年,假如在她一路的成长与遭遇上,都能够耐心地陪着。她会对这个世界,明明是绘制着精图案的拼图,却因为怎么也找不到那最终的一块,而失望的从此将一幅拼图都扔进垃圾桶般的失望与厌恶吗?

 

“我该怎么做?”西野紧紧地抿着自己的唇。

 

白石素手一抬,空间的左右两边出现了悬梯,“告诉我,去什么时间,然后走左边下去。”

 

“回到,十八岁,我要告诉一个女孩出国的前一秒。”

 

守卫轻轻弯了弯嘴角,“好了。下去吧,阶梯很短,有一个需要一跃而下的平台,希望你别因此退缩。”

 

转过头,闪烁着复杂又深邃的眸光往来时的方位看了最后一眼。西野扶着扶手,背影就这样一点点消失。

 

白石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没有辜负人吧。她跟那位驻守现在与将来的时光守卫,她们会不会用着为着世人根本难以理解的特权而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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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被封了嗯索性甩成三段发 很烦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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